《老子》
RECOMMEND
(资料图)
作者:老子
推荐语:反者道之动,弱者道之用
01
出生入死
出生入死。生之徒,十有三;死之徒,十有三;而民生生,动皆之于死地,亦十有三。夫何故?以其生生。
盖闻善摄生者,陆行不遇兕虎,入军不被甲兵;兕无所投其角,虎无所用其爪,兵无所容其刃。夫何故?以其无死地。
02译文人出世为生,入地为死。属于长寿的,(大概)占了十分之三;属于短命的,(大概)占了十分之三;因为过度求生反而走向死地的人,(大概)也占了十分之三。这是为什么呢?因为他们太过求生了。
听说善于养护生命的人,在陆地上行走不会遇到犀牛和老虎,在战争中不会被兵器所伤害;犀牛用不上它的角,老虎用不上它的爪,兵器用不上它的刃。这是为什么呢?
因为善于养护生命的人不会踏入死亡的范畴。
03正文释微“出生入死。”意思是人出世为生,入地为死。《韩非子·解老》:“人始于生而卒于死。始之谓出,卒之谓入,故曰"出生入死’。”这里泛指人的一生。
但在这一生当中,我们每个人的寿命却不尽相同,有的人可以长寿,有的人则短暂而逝,有的人可以颐养天年,有的人却半道而殂,这是因为什么呢?老子解释道:
“生之徒,十有三;死之徒,十有三;而民生生,动皆之于死地,亦十有三。夫何故?以其生生。”意思是属于长寿的,(大概)占了十分之三;属于短命的,(大概)占了十分之三;因为过度求生反而走向死地的人,(大概)也占了十分之三。这是为什么呢?因为他们太过求生了。
关于“十有三”,历代注解者有较多争议,如《韩非子·解老》云:“人之身三百六十节,四肢九窍,其大具也。四肢与九窍十有三者,十有三者之动静尽属于生焉。属之谓徒也,故曰:"生之徒也十有三。’至其死也,十有三具皆还而属之于死,死之徒亦十有三。故曰:"死之徒也十有三。’将“十有三”解释为“四肢九窍”,此解意甚不通,今人多从王弼解:“"十有三’,犹云十分有三分。”司马光注:“大约柔弱以保其生者三,刚强以速其死者三,虽志在爱生而不免于趋死者亦三。其所以爱生而趋死者,由其自奉养太厚故也。”(《道德真经论》)
“而民生生,动皆之于死地,亦十有三”,此处各本也是略有差异,如王本作“人之生动之于死地”,傅奕本作“而民之生生而动”,刘笑敢先生对此曾有详细考证,可见于《老子古今:五种对勘与析评引论 》这里就不再赘述了,此从帛书本。
老子从生命的长度进行划分,将人分为三类。一是本身就比较长寿的生之徒,这部分大概占十之有三,其二是本身就比较短寿的死之徒,这部分大概也占十之有三,但还有十之有三则是如果顺应自然规律,原本可以长寿的生之徒,但由于过度求生,反而走向了道的反面,过早得死亡了。
什么叫作过度求生呢?其指的就是太过放纵自己的欲望,过度追求物质财富和权力地位,沉迷于各种娱乐和享乐活动,却不知道知止的重要性,这类人虽渴望继续享受这种生活方式,追求长生之道,但由于违背了道清静无为的运行趋势,因此难以长久。
之后老子又说了一段看起来极为玄幻的言辞:
“盖闻善摄生者,陆行不遇兕虎,入军不被甲兵;兕无所投其角,虎无所用其爪,兵无所容其刃”意思是,听说善于养护生命的人,在陆地上行走不会遇到犀牛和老虎,在战争中不会被兵器所伤害;犀牛用不上它的角,老虎用不上它的爪,兵器用不上它的刃。
接下来自问自答,
夫何故?以其无死地。(这是为什么呢?因为善于养护生命的人不会踏入死亡的范畴。)
有人可能会提出疑议:这说的不就是长生不老的境界吗?其实不然,老子和庄子都没有对长生不老的执念,相反,他们都将生命的轮转视为极为自然乃至于极为必要的一个组成部分,如十三章所言:“吾所以有大患者,为吾有身,及吾无身,吾有何患?”庄子亦云:“孰知死生存亡之一体者。”可见,生和死本就是道的一体两面,旧的存有的毁才能指向新的事物的生。
这里说的“善摄生者”不会被外器所伤,不会踏入死亡的范畴,更多是一种象征,表明与道同在者,超越了生命本身的相对性和局限性,不会受到任何外界力量的作用,也不再为外在的环境所侵扰。他们把万物都视为同一,“物无非彼,物无非是”。
天地万物本都是根源性的道所化生,从道的角度出发,各种事物也不存在其对立的一面,自然没有自体和彼者的分别,即使是生死也不过是一件小事,如庄子所言:“死生亦大矣,而不得与之变;虽天地覆坠,亦将不与之遗;审乎无假而不与物迁,命物之化而守其宗也。”(死生是极大的事,却不能影响到他,即使天地翻覆,他也不会随之遗落毁灭。他洞悉无所凭借的道理而不随外物的变化而变化,顺任万物的变化而固守万物的根本。)
在《庄子·逍遥游》中,曾这样描绘与道合一的人,几乎和老子笔下的“善摄生者”表现一致:“之人也,之德也,将旁礴万物以为一,世蕲乎乱,孰弊弊焉以天下为事!之人也,物莫之伤:大浸稽天而不溺,大旱金石流,土山焦而不热。是其尘垢秕糠将犹陶铸尧舜者也,孰肯以物为事?”到了这种境地,真可谓神游太虚,自在逍遥,无以为生,不知其死了。
插句题外话,尽管老子和庄子如今都被视作道家哲学两位奠基人,并在道的运用上多有共识,但他们所认为道的最高化身,即老子口中的圣人和庄子笔下的至德者还是有些许区别的。
庄子的至德者会更偏向于超凡脱俗的仙人形象,不愿被世俗之事牵扰,他的最高人生目标是“逍遥游”,即一种超越现实的,纯粹、完整、抽象的个体精神自由,这种思想在后世文学,艺术上有着广泛运用。而老子的圣人则更注重应用层面,圣人通过对道的理解和把握,实现无为之治,其最高社会理想是“自然”。
这也反应了老子和庄子之间的根本差异,老子论道,是出于对万民的慈爱和不忍之心,如其所言:“吾有三宝:一曰慈,二曰俭,三曰不敢为天下先”,这里的“慈”就是一种没有特定对象,不求对等,不求回报的慈悲之爱。老子是想以此告诫统治者如何顺应天道,如何爱民,如何治国。
庄子则更注重“独与天地精神往来”的精神自由,更洒脱超然,纯粹关乎于个体生命的完成,这种思维的变化和他所处的时代背景息息相关,对此感兴趣的朋友可以去看刘笑敢先生所著的《庄子哲学及其演变》,这里就不多延展了。
如果说老子论道是治理之术,自然之道,那么庄子论道则是生命哲学,精神超脱,两者并无高低,只能说各有侧重。
标签: